• 刊物資訊▼
  • 【書名】夢的遺跡 / Remains of the Dream
    【題材】Kingsman
    【配對】Harry / Merlin / Harry
    【分級】PG-13
    【頁數】112p
    【作者】生如初見
    【封設】MK / PLURKWebsite
    【規格】A5│直式│右翻
    【字數】兩萬五千字上下
    【價格】NT. 180
  • 收錄內容▼
  • 《夢的遺跡》正文,含未公開番外。
    會收錄一個由TTSS (諜影行動/鍋匠、裁縫、士兵、間諜)的電影末端寫到Kingsman(金牌特工)電影的故事。約有七成是講述哈利與梅林的故事,兩成是比爾與吉姆的回憶, 一成是如過路人卻非得在那個時間點路過不可的邁可羅夫特與雷斯垂德的年長組故事。
  • 試閱一▼
  • I. 夢的遺跡

    他們第一次談起這個時,不是很認真。




    『脫離體制,脫離國家,成立一個特工聯盟。』

    聽起來虛幻地像一個夢。


    當時,比爾抬起頭,陽光穿過他垂落額前的髮絲刺入吉姆的眼裡。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是肝膽相照的兄弟,是相互靠背的夥伴,是拍照時能互攬著對方的肩的那種關係。

    『穿西裝,當然。這是絕對必要的。』


    有些事,總不如表面那樣明白徹底,一如有些事,總貼附於事實的底盤,亦步亦趨地跟隨,不露足跡。

    瑟斯古德學校的午後總是寂靜,太過寂靜了,以至於吉姆能聽見那張「沒付的帳單」追著他開到馬廄的坑裡──各種神怪傳說出沒之地──碰巧,只有偶然與偶然的交疊才稱作碰巧,而吉姆並不能欣賞這些美的維度,他早已分不清安排與巧合之間的差別。

    雨聲落在窗邊,落於阿爾維斯的車頂。寒冷而稀稀落落,『吉姆,』青年讓這個音節含於舌尖與唇瓣之間,如幽夜的鬼魅,一如它出場的時機,亦如他出場的時機。

    『不是這名字,』吉姆說,『伊恩,』他糾正對方的用字,雖然下一刻聽見他真名的那個任務目標便被他一槍打死,『你不該來的。』

    不,比爾‧海頓當時並沒有來,來的是他的記憶,來的是他的靈魂。

    他們後來一起進了圓場,認識了喬治‧史邁利,認識了安恩,比爾曾對安恩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就彷彿吉姆不知道他對安恩的追求是基於他本身的喜好亦或是擾亂喬治的判斷,彷彿吉姆對他的目的(曾經)一無所知。


    『帶把黑傘,騎腳踏車出任務?』

    『能擋子彈的防身罩,我們總會發展成那樣。』

    比爾總是得體,即使打板球也有著無與倫比的瀟灑,穿著的服飾攏得整齊,陽光會在他的髮梢間發亮。吉姆曾以為自己忘記了那些細節,忘記了初識,他們認識太過長久的時間,在牛津大學相處的幾年裡,那種相互理解與親暱被青春的油彩渲染而濃烈地不可思議。

    太過濃烈了,濃烈的情感,或可說自以為的、建立於長久相識的情感,或可忽略逐步以來的細微轉變。


    『坐一圈的圓桌武士,向老總表示忠誠?』

    『我還以為這種作派過時了。』



    吉姆背著步槍走在森林裡,踏落的腳步像在布達佩斯的大街上徒步,他本不該活著回來,像是功敗垂成的梟雄,彷彿存活成為一項恩賜。

    直到喬治找著了他,直到「乞丐」找著了他。他一直不很能理解老總安置的代稱,他看著男人佝僂的身型,卻未能掩蓋哪怕一絲智慧的流洩,他想老總的懷疑不無道理,又想老總的懷疑毫無道理。

    無論如何,唯有地鼠是正確的。

    如果說,卡拉想要掌握老總的了解,想保護地鼠的身分,又何須在吉姆面前現出安恩的打火機?他早該想明白,或者他早就想明白了。那麼,當他在沙勒基地匯報,托比‧依斯特哈斯拿著一千英鎊的生活津貼讓他離開圓場時,他又為何不發一語?

    或許是,那一年的耶誕酒會裡,他獨坐角落,沉默地觀望眾人飲著珀西備下的調酒,深覺從沒有哪刻會遠比眼下還更豐足,沒有哪刻會遠比眼下還更孤獨。

    他參與了那場晚宴,又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和他的同僚並沒有真的深交,可在同為英國戮力合作之下,交情似乎沒那麼重要。

    像是有那麼多夥伴,又像是一個也沒有。

    既豐足,又孤獨。

    直到那光彩奪目的男人環視四周,隔著整個房間,一眼就鎖定了他,像悠然伸展的掛索猛然找到圓環般倏然鉤上,視線的連結轉瞬間牢固地不容人流的沖刷,一點一點傳遞而過的笑意反覆震盪,彷彿簡諧運動,距離中心端點愈遠,傳遞的速度愈快。

    男人的笑容從輕淺到深邃,填滿了溫情的額度,但凡送別總要有個分離的時刻,致意也該有個妥貼的收尾,比爾率先移開了視線,微笑仍舊掛於男人的臉上,吉姆寧可相信那即是真心。



    『沉默寡言的謀士,必要時也能殺敵無聲。』

    『我不認為這是恭維。』

    『吉姆,老總最信任你,就像亞瑟的梅林。』

    『那喬治呢?』

    『帕西弗,』聲音停了一會,彷彿帶著不被承認的不情願,『或者,加哈洛德。』



    吉姆坐在講台前,盯著青春的臉龐出現間或混亂間或恍然間或信心的痕跡,想那些痕跡多麼鮮明,又多麼隱晦。「這一份考卷,你們可不需要花錢。」

    他平靜地宣佈文法測驗開始,視線移轉到比爾‧羅奇蹙眉思索的臉容。他當時沒有問,為何喬治不能是加哈洛德,也沒能在當下說出論起相貌和作風,比爾更像是蘭斯洛特。

    然而言語的必要性並沒有喪失,似乎有些詞句只要浮上心頭,即便沒有出口也會成真。只是我們不稱它為言語,我們稱它為預感。

    於是蘭斯洛特引起了亞瑟王的疑慮,起因自然不是安恩,而是波里亞科夫,而是不存在的巫術計畫。如同卡珊卓預言阿加美農進入城門之前會被殺害,真實卻駭人的預言從來不會得到重視,更甚者,康妮的預言或許從沒有交到老總的手裡。

    一切似乎都那麼明顯又那麼朦朧,像透過幾經翻擾的水面去窺閱池底沙紋的波動。

    有些時候,吉姆會回憶起他第一次踏入沙拉特訓練所那天,他的推舉人坐於門外的木製長椅上,低頭看著白鴿在他的牛津鞋旁相互啄食,那其中所代表的意涵頓生出一種衝突的美感,如和平僅存於戰火間歇式的停歇,如和平即為戰火延伸的演化,又如此刻的平和真實地建立於虛幻的機構與虛幻的諜幕,彷彿一種未來的導讀,預言他們叫喚彼此將用另一個名字。

    『吉姆,』青年抬起頭,彎起唇角的笑意由輕淺到深邃,周邊的金色粉翳靜默紛飛,斜長的陰影於枯葉裡沉澱,他緩步而行,直到踏碎落葉踩上他的影。

    歲月更迭,名號代換,東歐的情報網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他們之間橫亙多少情報人員的屍體與軍機傾漏的無可挽回。

    唯有青年的笑容,從未來穿越回過去,數十年如一日,在太陽下發光。

    「裁縫。」如今他站於那張空蕩的長椅前,第一次親口說出老總所取的代稱,陰暗房裡唯有桌前燈下的明亮如陽光自枝葉間傾瀉於地的細碎落芒,棋盤之上錯落的西洋棋,僅有異色主教刻入眼眶。

    他曾經說過瘋狂,認為老總的理論瘋狂,匈牙利前行一晚,甚至見了代號裁縫的那人一面。他不用真的說出什麼,那人理當了解。隔日,他坐於布達佩斯街頭,看著端咖啡的侍者頸部汗水滴落於木桌的惶然,感覺到整條街漫溢著肅殺之前的寂靜。

    而後,他趴倒於地,由背穿腹的鮮血溫熱地彷彿能融盡春雪。



    『我喜歡步槍。』

    『拿步槍的梅林,』笑聲漸落,『槍擊叛變的狂徒。』驀然間,已近無聲。

    正如鎮日於耳旁的噪音輪迴又停歇,如伊蓮娜瞬間慘死的血泊漫流如河,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KGB)太懂得怎麼逼供,逼迫近人的臨界,他盡可能拖著時間讓位於匈牙利的特工能夠一一逃脫,然而終究沒有人能夠存活。

    喬治說,大家認為你為了自救,而供出下屬。他抿起唇,無能為自己辯解什麼。他給自己設了底線,死也不肯吐露老總房裡的西洋棋。

    既知瘋狂,何須隱瞞?喬治沒有真的問,只因他們對此心知肚明。吉姆早知老總的推測不無道理,或許比老總知道的更多。

    所以,他究竟為了那人而斷送過誰的性命?伊蓮娜、理德、鮑柏,還有那麼多無以計算的數字和未知的名字。

    所有牽扯進這場局裡的當事人,曾位於前線的當事人,存活者唯有吉姆而已。

    而所有人都知道──至少他和喬治清楚地很──如果不是比爾,吉姆不會活著回來。

    然而,如果不是比爾,他根本不需要去匈牙利。

    倘若吉姆沒有在前行一晚見過比爾,或許這樁機密不會透露。若說他此行的目的是一賭比爾與自己的交情,未免顯得太過浪漫。

    他奉命行事只為老總交付的信任,或許他曾因為或多或少暗示了比爾而讓對方逃過一截,他對此一直心知肚明,如同中槍之時的心知肚明,如同知曉特工全數喪命的心知肚明。從那一刻開始,他就辜負了老總,辜負了英國。

    於是,從哪裡開始,就得從哪裡結束。

    他讓他中槍,又保他回國。他們之間早已兩清,可這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從來都是國際與軍機的事。

    那一年,比爾在布拉格建立前哨站,他去巡查,而吉姆當時奉命與一位線民在伏爾塔瓦河邊接頭,如今想來,比爾曾出現在那並非偶然。

    比爾看著擾動的河水,笑著和他說,西方太醜陋了。他說了一些藝術,又說了一些巧合,笑嘆著吉姆不懂美的維度。

    吉姆想,他或許從沒有明白過,沒有明白美究竟如何呈現,他不如比爾天生就能捕捉到美,天生就能展現美,吉姆永遠比不上比爾,永遠追不上。

    所以那是他的問題,他將步槍架上肩膀,看著鐵絲網後閒散漫步的比爾,彷彿感受到他的視線,比爾回過頭,倏然間,視線再度如掛索猛然鉤上,他們之間從來就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不需要離別的言詞,男人沒有微笑,僅只是微微點頭,他看見了步槍,卻未曾湧上一絲惶恐。

    他不是篤信吉姆不會開槍,而是默許了吉姆開槍。

    或許,連點頭示意也不過是吉姆的想像。比爾闔上眼,倒落於地的姿態毫無任何美感可言,那是吉姆的問題,而非比爾的問題。

    不知何時,雨聲間歇。比爾‧羅奇沒有如往日前來叫喚,當然了,吉姆趕走他了。

    他睜開眼,回憶方才幾可亂真的夢境,在夢裡,他看見軍情六處接獲自己中槍的消息時一團混亂,老總瞬間般呆愣地無從反應,接著比爾便如一道風走進圓場接管了一切行事,他聽見比爾威脅匈牙利大使館的那股狠勁,又見他倒映在玻璃窗面上掩面的臉容。

    「先生,」車邊傳來一聲怯弱的呼喊,吉姆想,他醒了,而比爾終究是來了。他坐起身,招了招手,讓充滿孺慕之情的小夥子爬進車內,對方又做了一個新的木製品,比前一個還更精緻。

    是否叫比爾的手都如此靈巧,具有藝術細胞?

    少年總是很快就會遺忘傷害,可是成年人不行,不能也不該遺忘,於是他必須要開那一槍,或許是替手下討公道,或許是避免比爾回莫斯科遭受卡拉的刑求,就像比爾遠從軍情六處保住他的命。

    夢終究是要醒的,睜開眼後甚至無法留下些什麼,唯有殘骸,權充是夢的遺跡。

    正如夢醒那刻,他還能從狙擊鏡後看見比爾坐於長椅上向他微笑,像時光瞬間倒回二十年前,他走進沙拉特訓練所的午後,男人坐於同一張長椅,微微牽動唇角,等著他迎面而來。

  • 試閱二▼
  • II. 裁縫與特務

    『你拒絕了招幕。』這是肯定句,毫無疑問。

    『顯然我不適合那種腐朽的體制。』

    『你不是喜歡零零七的電影?』

    『你說了,電影。最先進的武器、會飛的車子、破壞玻璃的戒指。真正的特務不需要那些也能達成任務。』不情願地承認,『他們會關在房裡解讀敵軍的密碼,假裝全世界都是間諜。沒有忠誠,沒有朋友。』

    對話出現了停頓,或者,意味深長地試探,『哈利,如果零零七是真的──』

    停頓的時間更長了,『老天,我愛死零零七了!』



    青年神采飛揚的樣子正如同他在擊劍大賽時被宣佈落敗的那一刻。當時他以一記飛踢踢下對手的西洋劍,就此失掉冠軍寶座。梅林還記得哈利賽後向對手道歉的場面,說實話,比起疼痛,對方驚訝的程度顯得更令人印象深刻。

    哈利說,他不適合在正規的體制下生活。即使他學習了一切規矩和知識,卻會在能夠容忍的最大限度下犯規,這完好地體現於法學課,他會在打鐘後才悠閒地步入教室,他總是遲到,卻永遠都能比教授早一步到。

    ──簡直是加入金士曼最好的候選人。

    日後將被冠以梅林之名的青年當時曾微微一笑,「會有工作的,哈利,如果你能通過考驗。」

    友人的安慰活像是他多怕一畢業就浪跡街頭,哈利對此不置可否。他有理想,有抱負,他忠誠,卻厭惡墨守成規的體制,他紳士,卻總會做點出格的事。哈利‧哈特不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一種人,但若矛盾牴觸到堅定的原則,或者,說得淺白一點,如果他在存有疑慮的情況下加入軍情六處,難保不會在被敵軍拷問時吐出點什麼。

    不是因為他不愛國,不是因為他不忠誠,或許正好相反。當你的國家背叛你的原則,你是否還要堅守國家那些骯髒的小祕密?你是否仍能保證自己忠貞不移?



    『你效忠的是你的名字,你的國家,或是你的良知?』

    當時招募哈利的男人有著一頭漂亮的金髮和完美的臉孔,在他拒絕招幕時,曾和他在公園裡散步。

    男人曾經隱晦地說過,軍情六處正如世界上的其他情報機構一樣,彼此滲透,彼此猜忌,你永遠不能相信送到手上的情報有幾分真實,就像你永遠不能相信你的朋友。

    男人的表情倏然間變得悠遠而深邃,像回憶帶來的打擊遠比甜蜜更多,哈利有預感,這不是一項放鬆戒心的手段或什麼高深的談話技巧,因為在男人看見友人向哈利打招呼時,表情頓時轉成懊惱,帶著一臉「自己都說了什麼」的惱怒,儘管那惱怒淺薄如紙。

    『就算當個裁縫,也別當間諜。』最後,男人留下這句語焉不詳的話,轉身離開。

    他盯著男人的背影,猜想這或許就是最後一次見面。如擦肩而過的陌生人般再無交集。

    這話說得對,卻也不對。畢竟命運有時總是戲劇化地讓人想笑想掉淚。



    「要不要考慮當個裁縫?」

    那一瞬間,友人的問句和男人的臉重合而上,哈利頓了一下,忽而說道,「以現有體制來看,我說不定是個反派。」不按理出牌地率性而為,如同零零七那樣的主角畢竟只能出現在電影裡。

    「你不是。」然而,友人卻用比哈利堅定百倍的態度回答,「相信我,你不會是。」

    現在想來,梅林或許比哈利所預想的更早知道「金士曼」組織,當他隨著父親的舊識踏入裁縫店那刻,看見友人的驚愕表情曾讓梅林說嘴了好幾年。

    哈利不知道「梅林」遴選的過程,他只知道自己會成為「加哈洛德」,他想成為「加哈洛德」,他想加入這個組織,他想在拯救世界時將背後託付給最能信任的朋友。如此,在被拷問的當下,腦海浮現的人影能陪他渡過難關。



    當現任的蘭斯洛特領著哈利踏入會議室,代號「梅林」的青年僅僅是挑起一邊的眉,「蘭斯洛特,時間剛好,快進去。」

    他等了幾秒,等蘭斯洛特走出房門向他點頭,並轉身執行任務後,梅林才踏入會議室。

    哈利很快就進入狀況,唯獨在看向他時帶有些許疑問的目光。然而紳士不會在不對的場合不合時宜地發問,即便哈利總是屢屢犯規,在此刻倒也顯得安份。

    如他所料,哈利是表現最傑出的那個,論學識,論體能,論忠誠度,他都無懈可擊,轉眼間,他已來到最後一關。

    梅林交給友人一把槍,冷靜地宣佈他的考驗,「射殺那隻狗。」



    『你效忠的是你的名字,你的國家,或是你的良知?』

    哈利想,他是為了什麼拒絕軍情六處,又是為了什麼想加入金士曼。

    『你永遠不能相信送到手上的情報有幾分真實,就像你永遠不能相信你的朋友。』

    『我說不定是個反派。』

    『你不是。』友人頓了一會,再度強調,『相信我,你不會是。』

    哈利接過梅林手裡的槍,將槍口對著皮克先生,握槍的手穩得彷彿對面是個毫無生命的娃娃。

    他想,他信任的不是金士曼這個組織與這種攸關性命的考驗,他信任的僅僅是那個曾經說過他不是反派的朋友。如果友人這麼要求,必有他的原因。

    哈利相信他踏入此地與友人碰頭是一種牽引。而他要做的,僅僅是順應這種牽引。

    哈利扣下了板機,沒有一絲遲疑。



    與金士曼的特工遴選的機制不同,「梅林」這個位置是被培育的,如「亞瑟」一樣,是透過傳承的。

    高度的智商、蒐集資訊的能力、強健的體魄、用槍的神準,每一位「梅林」都是由同一個家族挑選當代適當的少年進行培育。「梅林」畢竟算內勤人員,汰換率低,在位時間長,加上所接觸的資料太過機密,所以所有的「梅林」都會在任內期間培育下一代「梅林」。

    而這一代的梅林更是出類拔萃,他上任時甚至比汰換率高的金士曼特工還年輕將近一輪,直到加哈洛德於一次任務折損後,各金士曼特務帶來了自己的候選人,他知道所有現任金士曼的家庭背景與交友範圍,更知道哈利‧哈特的家族在金士曼的遴選標準之內,是以當友人真正出現在會議室時,他絲毫不感到意外,或者該說,這彷彿是命運的安排。

    『加哈洛德,必出於蘭斯洛特。』

    正如古老傳言中最為聖潔的騎士,才能坐於亞瑟王邊最凶險的位置,哈利‧哈特是歷任加哈洛德在位期間最久的一名特務,就彷彿他的強悍沒有盡頭。

    直到他隔著眼鏡看著友人在教堂裡單方面屠殺眾人,鮮血歡快地譜成世界上最糟的搖滾樂。他叫了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兩次,完全沒有得到回音。

    這不尋常到了極致。

    然後,范倫坦便拿著槍口對準他,槍響瞬間,畫面一歸於無。

    簡直像一部爛片,imdb排名倒數的那一種。

    他瞬間摘掉了眼鏡,低聲問亞瑟是否在線。若這是一部電影,那結尾實在真實地接近荒謬,又荒謬地接近真實。

    事實上,亞瑟的叛變更是結尾之後的大逆轉,畢竟伊格西沒有必要說謊。梅林實事求是地釐清真相,然心裡仍有些定論。若讓他在亞瑟與加哈洛德所推薦的候選人之間選一個品格真誠的人(而非忠於金士曼的人),那似乎不是太難的問題。

    金士曼是獨立於各國之外不受國際干擾的組織,而組織是個工具,能維護世界,卻無權成為主宰。他們能靜觀世界的演化,卻無能決定它的走向,說到底,他們不能侵犯上帝的領域,特別是他們以圓桌武士自我起名。

    名字。

    除了圓桌武士的代號,他們原先都有個名字,真正的名字。梅林知道每一個金士曼特務與亞瑟的真名,但相反的,梅林的真名卻是個祕密。通常,僅有上任梅林與現任亞瑟知情,然這一任卻有了意外。

    還有一個人知道梅林的名字,梅林真正的名字,但從他上任以來,那人從來沒有喚出過。

    「伊格西,你為什麼要用那個名字稱呼我?」他指的是於范倫坦基地上,在迎接他們的范倫坦下屬前,伊格西突如其來的稱呼。

    「我聽見哈利這麼叫過,梅林,那是你的真名嗎?」

    不是,當然不是。

    他應當否認,當下卻沉默了。



    『需要我提醒你,我們三分鐘前才走過這條路嗎?』

    『梅林,你愈來愈像我們在軍情六處工作的老朋友了。』

    『他討厭體力活,不表示全天下都得因為不高興白走路就被冠上那名字。』

    『一個人口中的魚,是另一個人口中的魚(poisson)。順帶一題,我找到路了。』


    如同梅林拿加哈洛德初見金士曼的驚愕取笑,加哈洛德也總會影射梅林窩在資訊處指揮眾人勞動是一種怠惰──如外勤與內勤人員相互抱怨不懂彼此辛苦的慣性。

    他和加哈洛德搭檔出任務的頻率最高,究因於學生時期便有的默契,哈利彷彿是他與過去與真實世界的一種連接,可這連接又貫穿了他的未來與他的虛擬世界,梅林從來不會直呼金士曼特務的真名,一來,他們並不是以真名作為相互介紹的夥伴;二來,金士曼特務的真名洩漏必有風險,這是一種防備其中一人叛變的保全。

    可是,當加哈洛德開始在教堂內展開屠殺時,梅林卻脫口叫出了「哈利」,總是會因為那樣而回頭的青年在當下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這或許是他爾後傾向了伊格西的解釋。加哈洛德必然被控制了,無以他解。

  • 試閱三▼
  • II裁縫與特務

    02.

    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合作的外勤任務,比在中東審問恐怖份子還早了好幾年。



    正式上任的加哈洛德與正式上任的梅林,在當時,不過是兩個牛津大學畢業不過幾年的年輕小夥子。

    正如同「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這句亙古不變的真理,他們在西非搭救非洲同胞時,沒有預料到任務目標的警備系統一旦超過一個小時沒有偵測到主人的心跳讀值,就會立即連通軍政府的維安單位。

    加哈洛德跳上梅林事先偽裝的小貨車,以偽造的證件及金士曼的小道具通過盤查(事實證明小道具比偽造證件有用得多),他們在荒漠裡開了一天一夜的車,直到小貨車的燃料用盡。



    「我知道這樣提很喪氣,」年輕的騎士背負著乾糧與槍械,留下一排深深的足印,舉目所見皆黃沙滾滾,寸草不生。

    「那就不要提。」年輕的魔法師背負著電腦與裝備邁開步伐,將騎士與他不吉利的預言拋在身後。

    「紳士總是樂於直面自己的恐懼。」哈利不以為然地反駁,很肯定梅林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意味著什麼。

    「那無益於改善現況。」長年與邏輯程式語言為友的梅林實際地停下腳步,垂首以手錶決定出兩人的方位,往南方行走,會有個小城鎮。只要愈接近南方,就愈有活命的機會。

    「你不可能不去想,」落後的哈利總算跟上,他瞇起眼,往西方望去,「梅林,」騎士的叫喚遠比二十年後要顯得更加有朝氣,或者更加不沉著。

    「那是不是綠洲?」他指著目測約五千碼開外,一叢綠意盎然的景色。

    「你應該要問,那是不是海市蜃樓。」梅林掉頭望向哈利所指的方位,再三眨眼,又確認了手中的地圖與他們實際的方位,「地圖沒有記載。」

    「不表示沒有,不是嗎?」察覺到自己似乎在這場樂觀與悲觀的爭奪戰中得勝(雖然他前不久才站在悲觀那一隊),哈利在梅林正要否決自己的提議之前率先說道,「我們只有兩天的乾糧,水省著點喝,可以撐上五天。」

    他的停頓不過是一種鋪陳,「你知道,五天不見得能找到城鎮。」

    「如果那是海市蜃樓,我們就連走到城鎮的機會都沒有。」梅林溫和地指出事實。

    「所以,我需要你在這裡,」哈利微微一笑,「成為我的指標。」



    那宣告理所當然地像一句誓言。

    魔法師盯著多年友人的唇角,說不出究竟是逐漸西斜卻仍舊張狂的艷陽,還是哈利帶著金芒的髮梢,哪一個更加刺眼一些。

     



    「你去過布拉格嗎?」

    哈利用小刀俐落地將木瓜剖半,遞給梅林。

    比起友人的外勤任務,更長待在室內的青年用只比哈利稍微白晰的手指接過水果, 「沒有。」長期缺水而乾啞的喉音滾落於兩人相觸的指尖,不同於斜靠哈利腳邊的黑傘,步槍仍安穩地貼於梅林的後背,墨黑的肩帶勒出青年緊實的身體線條。

    「我去過,」哈利屈膝坐於木瓜樹下,儘管姿態閒散,坐姿依然得體,「喝過布拉格的雨,飄在伏爾塔瓦河上。」

    那早於他進牛津大學之前。



    哈利曾有一年在布拉格當交換學生,剛開始,這個來自西歐的青少年並不那麼受到歡迎,同儕的排外感在校外甚至衍生為敵意。這或許不能歸咎於誰的過錯,自布拉格之春後,這個國家還在尋找自我的定位,而西歐國家的外來者或許微妙地打破了某些人需要的平衡。

    哈利自幼習過西洋劍,運動神經自然快些,他從一開始落於下風學會反擊那些惡作劇。但世事永遠公平,有得有失,有勝有敗。

    那天,校門口側邊暗巷聚集了三個人,而西洋劍從沒有過多打一的規矩,哈利轉瞬間露出頹勢,錯落著步伐向後敗退。

    托馬斯拿出自衛的匕首在哈利的眼前揮舞,或許只是為了嚇唬這個不願表現出一絲屈服的西歐青少年。玩笑與威嚇的本意在惱怒之中加劇了惡意,當哈利一時措手不及仰躺在地,被雷德勒抱住了雙腳,鋒利的刀刃瞬間直襲心臟。


    那是直到此刻都能記得的場景。

    匕首面反射著蒼白的利芒,如一息森冷的寒光。


    喀咑。

    首先是手腕的凹折,其次才是刀刃撞擊牆面的清脆聲響。



    「是你擊劍大賽用的那一招。」不需多言,梅林很快就將前因後果串連而起。

    「那男孩年紀不大,」哈利回憶對方瘦弱卻靈巧的身手,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我當時比他健壯,卻沒想過能用腳踢飛那把匕首。」

    那可歸咎於危急之時腦袋的空白,也可推矮成雙腳被敵方所制,然而,哈利在那一刻想的卻是,他何需如此守規矩?

    他學了西洋劍,即便意識到找碴的對方會胡攪蠻纏,自己卻仍然無法走出規定的框架。

    「他影響了日後的我,」僅僅只是一面之緣,那有著溫暖棕眸的過路男孩卻願意挺身對抗比自身健壯又年長的青少年,見義勇為的背影高大地超過他應有的年紀。

    「你對不同階級出身的人的確富有比他人更多的同理心。」梅林說出在學期間至現下觀察友人的細微心得。

    「如果不是另一個階級,我們可能不會相遇。」哈利盯著隱在幾顆熱帶植物後閃耀的白光,漫不經心地回應,「但他沒有留下名字。」



    有些溫熱的清水淌下指縫,在踏入水池之前,梅林先將所能找到的儲備容器裡裝滿了清水,確保這些足以支撐他們走到下一個救命的城鎮還綽綽有餘。

    「你總是考慮周全,」哈利褪下了迷彩褲,打直胳膊脫下上衣,露出青年肌理分明的曲線,他盯著梅林背上的步槍,接近嘲弄地問,「你要一直背著它?」

    魔法師似乎真的認真思索過那麼一刻,而後乾脆地回答,「不。」他卸下了背上的步槍,放於距離池畔約兩碼處,避免彈藥浸濕而喪失功能。

    梅林拖下鞋襪,將襯衫摺好置於哈利的上衣旁,草地上的兩疊衣物各自摺得方正,顯示出一直以來的良好教養。



    真正浸入水裡,便能感覺到皮膚上的毛細孔都乾渴地張開,彷彿在接受池水溫柔的撫慰,水池不算太大,兩個人只相隔了約莫一只手臂長的距離。池水也不深,約莫能淹到兩人的腰際。

    哈利不是沒見過梅林打胳膊的樣子,但兩人卸除全身衣物的赤裸相對顯然是頭一遭。而在英國,在總是偏寒的國家,你總難以想像全身都包裹在襯衫毛衣與西裝褲裡的身材究竟有多麼精實。

    那幾乎可以說是美麗的、漂亮的身體線條,沒有一絲贅肉,結實而健康,比哈利還稍微白皙一些,但仍然美麗。

    他想起自海平面上升起的維納斯,他頭一次見到那福圖時,並不會產生任何慾念,事實上,任何人都不該產生任何慾念,那僅僅是美,融入自然與天地和諧的美,當你立於畫前靜觀,若產生一絲其餘的念頭都是罪不可赦的褻瀆。

    但立於友人身前,卻似乎有那麼點不一樣。

    「如果我們走不出去呢?」哈利平靜地問。他在貨車沒油時沒有問,在沙漠徒步時沒有問,在發現即有可能是海市蜃樓的綠洲時沒有問,卻在有希望獲救的時刻問了出來。

    站在充足的水源裡,問著他同樣赤裸的友人。

    隱在鏡片之後的眼神像是全知的智者,「我應該要回答,未完成目標的渴望會激化你的求生意志。」

    哈利朝對方走進了一步,兩人的距離煞時縮短到私人領域的外圍,「反過來說,是否要在死亡來臨前,完成那些被激化的渴望?」



    那些用字似乎被挑選過。

    「渴望」、「激化」、「求生」、「死亡」。

    每一個單字,自舌尖而出,便成一團火,隨風灼燒過指尖相觸的血管,聽見血流的脈動,印在皮膚上的指紋清新可辨,體溫高得超過荒漠燒騰的烈燄。



    時間是靜止的。

    除了淌下胸膛的水珠。

    但無礙於時間的靜止。


    滴答。

    落於水面的一滴鮮紅迅速擴散,於水面上凝成一小片薄薄的血霧,輕薄地幾近透明,但在梅林眼裡,卻顯眼地像哈利身後凋落的夕陽。

    那是任務目標垂死掙扎時,意外弄傷的一道傷口,方才裂開後,似乎凝結許久才有一滴血珠的殞落。那道口靠近哈利的嘴唇,眨眼間,唇瓣紅豔似血。



    理智的閘門應聲而開。



    曠野之中是否所有的禮節與規則都能無視都能打破,堅守的界限如池畔兩疊工整衣褲,卸下一刻即不存在。

    映於水面的曲線相互交疊,扭曲成無人欣賞的維度。

    不,他們仍然彬彬有禮地像個紳士,在相互摩蹭時克制自己逐漸紊亂的喘息,彷彿隨時準備脫離荒謬,等著穿上帶有摺線的襯衫,妥貼地收起如利爪般的尖銳渴望,成為受馴於文明的猛獸。

    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刻,在他們各自帶著女友介紹給對方之前,在他們各自帶著女友介紹給對方之後;在他們各自帶著男友介紹給對方之前,在他們各自帶著男友介紹給對方之後;在他們於牛津畢業之前,在他們牛津於畢業之後。

    總是有那種時刻,如話語進行到某個段落,一層淺薄的意念一閃而過,低喚著另一種可能。

    直到他們於金士曼相遇,直到他們不再稱呼對方的真名。代稱彷彿掩藏部分的自己,而這對自學生時代就相知的兩人而言,無形產生了隔閡,連試探都蒙了塵霧。

    「哈利,」魔法師低聲叫喚友人名字,律動增加了頻率,他能感受到由心臟躍動時打出每道的血液正熱烈焚燒,彷彿周身清水都要蒸騰成霧。

    他聽見友人用曾經最熟悉的語調喚出他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不是梅林,也不是他們同在軍情六處工作的老友,只是他的名字。

    「你說,我是你的指標,」他在哈利的耳旁低聲喘息,「卻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哈利讓他的存在不僅存於學生時期的一抹記憶,讓他的存在不僅存於虛擬世界的一個代號。

    而哈利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哈利‧哈特,金士曼裡代號加哈洛德,亞瑟王麾下最聖潔的騎士,連結了魔法師飄渺的未來與虛幻的過去,扯著他不至於淹沒在時代交替的洪流,僅只是這個人的存在就成為他的定位與他的意義。


    他在友人的耳畔低聲傾訴,如一曲輓歌盡頭漸默無聲的尾音,空氣震盪而成的哀思僅能與心絃產生共鳴。


    哈利‧哈特,加哈洛德,是他的錨。




    而那人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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