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穩地倒車入庫。
打開後側車門,黑狼似乎睡熟了,已乾涸的血跡在腹部凝結成黑褐色的汙漬。他伸出雙手,下意識地將如此溫馴的動物抱起,觸碰到冷涼軀體的那一刻,Lestrade心頭突噔跳了一下,意識到黑狼在方才的路途中仍在不斷失血。
他吃力地抱起了黑狼,奮力走上樓去,將懷中的動物暫放在客廳的踏腳墊上,然後取來了急救箱,檢視牠的傷勢。
似乎只是擦傷,並沒有傷及要害,然而那樣滿腹的失血的確讓人心神不寧。Lestrade看著已自行止血的傷口遲緩地思考,然後慢半拍地想起得先幫忙清理傷口。
打開後側車門,黑狼似乎睡熟了,已乾涸的血跡在腹部凝結成黑褐色的汙漬。他伸出雙手,下意識地將如此溫馴的動物抱起,觸碰到冷涼軀體的那一刻,Lestrade心頭突噔跳了一下,意識到黑狼在方才的路途中仍在不斷失血。
他吃力地抱起了黑狼,奮力走上樓去,將懷中的動物暫放在客廳的踏腳墊上,然後取來了急救箱,檢視牠的傷勢。
似乎只是擦傷,並沒有傷及要害,然而那樣滿腹的失血的確讓人心神不寧。Lestrade看著已自行止血的傷口遲緩地思考,然後慢半拍地想起得先幫忙清理傷口。
方才抱狼上樓的力氣或許是瞬間的腎上腺素激發,由地上抱起重物也難以施力,想了想,探長決定將踏腳墊一路拖行到浴室門口,再奮力將黑狼抱入淋浴間。
溫熱的清水讓黑狼睜開了眼瞳,牠望著Lestrade正用蓮蓬頭清洗自己染血的傷口,微微側翻幾度,坦露出整個腹部。
Lestrade仔細地沖洗乾淨後,將大浴巾蓋上自動抖掉滿身溫水的犬型動物上,略略擦乾了溼潤下垂的毛髮。
「好吧,男孩,現在來看看你的傷勢。」
掏出了藥水與繃帶,銀髮探長只能憑藉基礎的知識經驗簡單的消毒,然後一邊纏繞著繃帶,一邊無奈抱怨。「我只處理過人類的槍傷,你自己不去醫院就給我堅強點。」說著,拍了拍那厚實的背脊。
黑狼低嗚一聲,聽來幾乎滿腹委屈。
這樣的情況荒謬到他都要生出一點笑意,原來受了傷的狼仿佛剪了翅的鷹,沒什麼了不起。
處理完傷勢,Lestrade伸了伸懶腰,將黑狼安置在客廳,然後去洗了熱水澡。
氤氳暈白的熱氣帶走了整日的疲憊與思考,今日如同貝克特[1]筆下現實錯置的荒誕不確定性那樣滑稽,或許如今什麼嫌犯什麼槍傷或什麼狼都出於對恐懼與重大壓力保持緘默而誘發的無限狂想,睡一覺,明天依舊夕陽無限好。
銀髮探長換上了睡衣,走入臥房──謹慎地落了鎖──然後滑入被中入睡。
『恕我直言,閣下的決定相當瘋狂。』
「容我提醒,閣下的言辭欠缺考慮。」
他是被冷醒的。
不注意讓棉被滑落床下,他蜷縮起身軀瑟縮著如不經意被敲擊的金屬湯匙長柄般顫動。
Lestrade終於在自己被凍結之前皤然覺悟,不情不願地起身將窗戶關上。他扣起鎖,看著自己映照在玻璃窗上的倒影,腦海裡浮現今晚意外出現的房客──他沒有照顧動物的經驗,再加上牠又受了槍傷──
他走近衣櫃,將久未使用的毛毯取出。
拉開房門的剎那,他湊近門縫探看情況──再怎麼說,外頭還是高危險性的動物──黑狼捲起身軀,將頭埋在腹部與後腿之間,似乎早已熟睡。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將毛毯蓋在黑狼身上。彷彿被瞬間驚動,牠迅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趴回原位蹭了蹭厚軟的毛毯。
Lestrade穩住了原先倒退幾步的身體重心,頓了一下,蹲下身將毯子拉地更加平整。看著再度闔眼的溫馴動物,他忽然之間有些理解──或許這並不是一頭野生的狼,那對人類親暱不設防的態度似乎經過長期馴養,然而、
或許現在妄加推斷也還言之過早,畢竟如今安然躺臥的動物可曾輕易咬死過成年人。
Lestrade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步行回房。
「本性難移。」
『那是沒有惡意的一種體現。』
☂ ☂ ☂
這又是他第幾次懷疑黑狼並不單純?
當他走入客廳,早已恢復體力的黑狼正站挺著前肢,低下頭,看著《泰晤士報》的頭條新聞,如果連他毫無掩飾的步伐音量都沒有如同前一晚那樣驚動牠的話,那麼黑狼的確看得相當專注。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讓他驚詫了,即便是Sherlock突然和Anderson稱兄道弟──或許後者還真的有可能發生,他已然見識過諮詢偵探為了達成搜尋線索的目的不惜一切。
Lestrade打開有些老舊的冰箱,取出冷凍火腿放置在塑膠盤中,接著將塑膠盤移至黑狼的左前肢旁──牠正努力避免由半開玻璃窗吹入的冷風將報紙呼嘯地滿天飛躍而把前肢盡可能地壓在適當的位置。
他並沒有準備多少食物──考量到沒有家庭後他在家貧瘠的用餐次數──Lestrade由衣架上取下灰長大衣,心裡琢磨著下班後去一趟超市。
他不是沒有考量過將黑狼交給其他機構處理,但是黑狼自我防衛的舉動很有可能導致牠被立時撲殺──Lestrade停下了正要踏出門的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絲毫不受外界干擾的動物雕像──如此靈敏的黑狼,他終究不忍心看見牠染血的結局。
他走下樓,坐進車內。
即使說起來有些牽強,算起來,牠仍然算是救過他。
否則探出牆角的霎那,就換成是他被嫌犯當場槍殺。
『念情可不是什麼優點。』
「閣下顯然不介意有個不體面的死法。」
後來他完全忽略了《泰晤士報》的下落,當他一度被諮詢偵探過長大衣迴身帶起的旋風轉得七葷八素後,很難再要求他記得什麼日常小細節。
他毫無思索地將生豬腿肉放在同樣的塑膠盤內敬奉給同樣尊貴的房客,一邊慣性地在電視機前盤坐,將所有的嫌犯照片與線索按自己腦內的分類排列成形。
離奇死亡的父親、行蹤不明的母親、被反鎖的寢室、還有前一晚在街口徘徊的異鄉人,對了,那個鄰居那時脫口而出的話──
啪、
灰掌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在黑白照片上堂然蓋下自己的指印,Lestrade錯愕地抬眼,發現他的房客毫無顧忌地將照片中燦然微笑的金髮女孩臉上塗抹油漬。
「嘿,你到底在幹嘛!」
勃發的怒氣在見到黑狼慢晃晃地移開指掌後轉為深沉的無力,他到底要多疲憊才會忘了和動物計較不過是白費力氣。
謹慎地將其他照片收攏,放回了檔案夾,Lestrade放棄在家進行自己的私人推演,打算起身進浴室洗個熱水澡。
然後,他就目睹了整個案發經過──
兩分鐘前還在擾亂自己辦案的犬型動物就這麼慢條斯理地走進浴室,尾巴一甩掩上了門,三分鐘後,浴室裡傳來熟悉的沖水聲。
他的腦袋在那瞬間完全當機,就這麼看著浴室門再度開啟,黑狼悠然自得地走出來,經過自己腳邊時,甚至順勢蹭了蹭他的大腿。
他發現,他今早出門時絲毫沒有考慮過動物會有的衛生問題,但是、
他大踏步進浴室內一看,馬桶沒有任何髒汙的痕跡,地板也乾淨如昔。
這真的是特別被訓練過才會有的舉動吧?Lestrade征愣地看著他的房客蜷縮起身體,將尾巴無趣地輕微擺動,有些百感交集。
「你到底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他喃喃地念著,也不指望黑狼會有別的回應。
──To be continuied
☂ ☂ ☂
註釋:
[1]薩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1906年4月13日-1989年11月10日),20世紀愛爾蘭、法國作家,創作的領域包括戲劇、小說和詩歌,尤以戲劇成就最高。他是荒誕派戲劇的重要代表人物。1969年,他因「以一種新的小說與戲劇的形式,以崇高的藝術表現人類的苦惱」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知名作品為《等待果陀》。